一百三十三章七炷香

香支已经燃尽，化成灰色的粉末随风而去。土灵圣母冷笑连连，水灵儿面露失望。无当圣母向身后瞧了一眼，眼神中有些许犹豫，金鳌岛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漫天的黑烟透过重重迷雾滚滚而来，碧海汪洋之上寒风猎猎，空气中的温度急剧降低。水灵儿修为最低，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无当圣母脸色微变，厉声斥道，“何妨妖孽敢来金鳌岛作祟？”伸手将太阿宝剑拿在手里。

李沉扛着幡从黑烟中现出身形，朗声呼道：““李沉拜见上清圣人？”中气充沛，声传千里，三女被震得双耳嗡嗡作响，头晕脑涨，连远处的金鳌岛都发出了隆隆之声。

李沉心情大好，不免就要摆些排场，也成心要试试希有融体后的修为。黑烟中的寒意渗透入碧水汪洋，海面上立时结起方圆千里、几米之厚的寒冰，连海里的王八都被冻得浑身笔直，再也爬不动半步。

土灵怒斥道：“你这妖道妄想！香已燃尽，还不速速退去。”

李沉淡淡一笑，“不错，香已燃尽。但在香尽之前，贫道已写成三字，只不过没赶回来罢了。圣人自有明断，尔等无须多言。”

寒冰中央闪出一点金光，霎时涨大，向周围缓缓蔓延而去，渐渐覆盖了千里的寒冰。冰层内部长出数以万计绿绿的萌芽，片刻之间就拱出冰面，迅速成长、出叶。开花。只不过四五个呼吸之间，诺大的冰层已遍开拳头大小地金莲，冰层随之瓦解消融。四人脚下又是一片碧水。

岛上传来一声叹息，在四人耳边嗡嗡作响，“天数使然，为之奈何？道友竟如此执着！也罢，今日若不见本尊。道友终究是心有不甘。无当、水灵儿，你们领他进来。”

李沉呵呵一笑。“多谢！”不禁松了一口气，盘算着见面后的措辞。看看眼前的金鳌岛，刚放下的心又高悬起来。

宛若朝霞的云烟瑞蔼、紫雾祥云将整个金鳌岛层层覆盖。岛的面积足有千万顷，芳草萋萋，松柏青青，蟠桃朱果、仙禽异兽数不胜数，仙鹤鸣皋。青鸾翔舞，有无限的风光。

山林中隐隐露出数不清地珠宫玉阙，深阁琼楼，起宝光，垂瑞气，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接。李沉暗自感叹，圣人果然有些排场。比自己红云崖强了很多。虽说修真之人不谈奢华，但排场却万万不能少，因为这代表着仙人的身份和品级。若是整日居住在腌臜地狗窝里，即使修成了大道，一样在同道面前抬不起头来。

水灵儿和无当圣母引李沉进了碧游宫。通天教主端坐碧游，见李沉进来。只是微微颌首，“道友请坐。”童子点上香炉，供奉上香茗、瓜果，然后和无当、水灵儿一起退下。

李沉先是打个稽首，后又深施一礼，“贫道奉玉清法旨，在红云崖封神。本来三清圣人有命，贫道岂有不从？但贫道夜观天象，见南方群星暗淡、观之不清，自知大难临头。怕是也要到封神榜上走一遭。因此特来拜见上清圣人。求圣人帮我收回成命。”

实际上李沉只是随口一说，挑起话头来而已。虽说人间帝王头顶都有帝星。可李沉乃是天上的天尊，哪能整日头顶上挂着一颗星星到处乱跑？若真是这样，仇家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找他了，只要瞅准他头顶的星星，盘算一下他的位置，一棍子砸下去，必是百发百中！就是玉帝和紫薇，也还没傻到这个程度。

通天教主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也不去揭破他，面上全然没有表情，“你应运而生，自杀劫中起，本该早已溟灭，但因诸方各怀异心，相互牵制，才让你逃过劫数。如今你已勘破惟元，又是一方帝君，即使应了封神之劫，也少不了你现在的道行和地位，又何必如此固执？”

李沉脑中‘轰’的一声，心中亦喜亦忧。喜的是通天开门见山，话讲地直白，并未打算隐瞒自己，忧的是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封神帮之上果然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心中愤恨，“你说的如此容易，那为何不拿着封神鞭冲自己头顶来一下子！”

怔了半晌，李沉坐下后又探身向前，双手抱拳拱手，“谢教主对贫道明言。只是蝼蚁尚且偷生，况且天道茫茫无尽头，贫道也不想就此止步。贫道虽自创玄门，但亦宣扬有教无类、众生平等的宗旨，和教主的教义并无二致。求圣人看在两教异途同心的份上，能对贫道指点迷津。”

见有人肯奉行自己地教义，就是圣人亦见猎心喜，通天微微一笑，“封神榜乃是大师兄、二师兄把持，你又叫本教主又如何帮你？”

李沉心中暗喜，“封神榜乃是鸿钧祖师传下，每次封神均需几教共同签押，教主自有权插手榜单，圣人心中必有计较，又何必让小道多言？”

通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友说得有些道理，但又不全对。榜单需几教协商，单独哪一个圣人都做不得主。况且你若是只有这话，也打动不了本尊。”眼神中露出狡黠。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圣人也不屑于去做。

李沉呵呵一笑，高帽子立时就扣过去了，“当人鸿蒙初始，人、阐、截三教并立。教主在蛮夷之地广传教义，恩泽遍及九州洪荒，三界无不叹服，一时间截教势大无出其右，连妖族都对教主好生仰慕，奉教主为神明。可惜商周封神之后，截教精英损折大半，日渐势微，致使至今人间只知有人、阐二教，截教却鲜有人提起。每次想起此事。小道无不痛心疾首，替教主心有不甘。难道教主不想借本次封神，重整教纲，再现当年的气势？”

通天眼中寒光一闪，“你想离间于我？三清圣人岂能容你随意亵渎？”一阵清风徐徐吹起，李沉仿佛深陷冰窖地窟，浑身冰冷彻骨。头顶、双肩似压了百万大山，连气也喘不过来。

李沉猛然挺身站起。‘咔嚓’，两侧肩骨立时碎裂。李沉浑然不理，抬头迎上通天教主天洞穿天地、饱含浓浓杀意地双眼，“小道虽不敢诋毁圣人，但也时常为教主鸣不平，因此贫道自立玄门，却用的是截教的教义。也就是想让此教义广为流传，不至于泯灭人间。”

‘噗哧’，李沉吐出一大口鲜血，神态有些萎靡，却仍直挺挺地屹立在当场。上清圣人终究是心存疑虑，不敢贸然相信自己，自己须得通过这重考验，方能散去心头的阴霏。寻得一线生机。

李沉额头上的汗水‘啪嗒啪嗒’流在地上，体内的法力流水般逝去，眼看就要坚持不住。通天却收回了眼神，坐回到碧游床上，盘膝闭目，“听说你和我师弟镇元子常有来往？”

李沉已精疲力竭。摇摇欲跌，踉跄了一下险些向后摔倒，慌忙趁势坐下，“是……”

“洪泽淹没九州之时，女娲娘娘曾化出一身，投胎于天庭，以帝女地身份下九州教化百姓，世人尊为地皇。后被封为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也就是娲皇圣母。你可去她那里走一遭。”

李沉大喜，忙站起来躬身施礼。“谢教主。贫道告辞”转身就要离去。

“道友且慢！天道无常。谁也没有办法化解你自身之厄，一切全靠道友自己。当年本尊也硬抗天命，与你一般修炼逆天之道，也知道其中的辛苦。道友可要考虑清楚：上榜单并非全是恶事。若榜上无你名号，稍有意外将被重新入轮回，甚至万劫不复，道行尽毁。”

说完通天教主竟起身相送，走到门口，轻轻碰了一下李沉地左手，一道金光没入其手心。

李沉心有灵犀，马上铭记在心。出了上清境，化出大鸠之身，径直向南而去，进了一片千万由旬的虚空之中。飞了约半个时辰，已见到一个方圆三顷，高百米混沌云团在虚空中央沉浮。

李沉嘴中念念有词，左掌边缘白光灼灼，猛然向前砍去，随着‘轰隆’一声响，混沌云团被劈开一道尺长的缝隙。

纵身穿越缝隙，只觉眼前一亮、周围虚无空间无边无际，不可以量计的亿万里星云悬浮在各处缓慢地旋转，只是有些稀薄。星云银光灼灼，照得整个虚无世界熠熠生辉，显然这个小世界很快就要演化出太古洪荒星斗。

双翅一展，以混沌之体直接撞破星云，生生从星云中心挤过去，不知穿越了多少星云，终于来到小世界中心地星云。星云横无际涯，被漫天蓝紫色的烟雾所包裹。

闻到烟雾散发出地阵阵异香，李沉慌忙闭了呼吸，穿越烟雾进到里面。这香气乃是洪荒星斗形成前，混沌风火水土相交所产生的原始香气，若是吸得太多，就如吸食毒品一般上瘾，连大罗金仙也不能幸免。

星云致密坚实，落在上面似脚踏实地。星云上无山，无水，却有一片亩地大小的祭坛，显然是哪位混沌强人所设。祭坛外周有一层黄色的禁制，蓝色的烟雾碰到禁制，立刻化成水滴穿越禁制，落到祭坛之上。

祭坛上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玉碟，碟内放着七炷香。水滴落到上面，立时被香支吸了进去。李沉祭出黑妙树，‘轰隆’一声，将禁制打得片片碎裂，伸出手连盘带香一块端走。这七炷香吸收了亿万年的迷雾，香气浓郁，且善能迷惑仙佛的心智，正是作奸犯科地佳品。

李沉下了混沌天，直奔万寿山而来。到了西牛贺洲上空，却见洲土上香火稀少，各个寺庙前人可罗雀。和尚们都晒太阳，打瞌睡，却见不着一个得道的高僧，全都是些混饭吃的沙弥。

当今封神在即，风雨欲来，大和尚们眼见祸事临头，提前就躲得没影了。诸罗汉、伽蓝接得佛陀的法旨，已退回西土，诸佛、菩萨也紧闭山门，约束山中的门人不得随意外出，以防无故送命。

榜单中虽然只列出一百八十三人正神和神君，但神君手下还要再封一百八十二名毛神做打手，以凑成周天三百六十五之数。因为这些毛神地位低下，所以榜单之上只列数目，并未刻意写上上榜的条件，仙佛亦可，凡人亦可。因此褚佛格外小心，反复叮嘱在两洲诸国任职地门人不得招惹是非。只要有点功果的和尚，闲时就坐禅念经，不再理会凡尘之事。

李沉心中纳罕，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远远望去，许多地方已弥漫起冲天的妖气，显然是妖怪们不甘寂寞，趁此机会开始四处滋事，扰乱褚佛国的安宁。遥望极西处，灵山之上全无佛光，佛陀果然已闭寺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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