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尾声上(1/2)
作品:《凝妆》&ems;&ems;第280章 尾声(上)
&ems;&ems;此版尾声呼应文案,为定稿版结局。
&ems;&ems;———
&ems;&ems;(此处上接第一百九十八章红尘滚滚)
&ems;&ems;萧绎背对着思卿,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ems;&ems;思卿道:“叶秀峰想要我成为皇后,最后却是用他的命来换。你明明知道我宁可不做这个皇后,也不能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后位,但你还是这么做了。如果说我们本应该有来日,那么从叶秀峰的死开始,我们的一切都是死路,都是错的。”
&ems;&ems;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却忍耐了这么久。
&ems;&ems;思卿微微笑了笑,有泪水滑入衣领,“你让我成为国朝的皇后,我知道,我既为国后,就应当为陛下献出我的一切;我既受万民瞻拜,就应该为国朝倾尽我的一生。但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了我的感情,我的私欲,我不可能变回你心中温柔娴雅端方有度不问外事的皇后,没有人在握过权力后愿意轻易放手,我们终究是不能共甘的。归京这十三年,于我而言,如大梦一场。我不是圣贤,我只不过是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庸人而已。”
&ems;&ems;她想,她最爱他的时刻,是熙宁二十三年她孤注一掷去维扬见他之时。自此之后,心中所爱,一去不返。而他在熙宁二十四年受仙居长公主背叛后,已不可能再打开心扉,接纳任何帝王心术之外的情谊。两个从一开始就相互算计的人同床异梦,是不可能会有将来的。
&ems;&ems;阁中的灯火跳跃着,帷幔被风吹起,舒卷着,飞舞着。夜里的空气又辛又凉,不知道为什么思卿没有焚香,书案那边却散发着潮湿又馨香的气息。
&ems;&ems;萧绎忽然觉得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得抖动着,抽搐着,思卿的先脸变得模糊,又变得清晰。他想伸手,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他想嘶吼,声音却被困在喉头里。
&ems;&ems;有熟悉的味道凑到他身边,是思卿衣衫上的皂荚味。萦萦绕绕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极力想向思卿求助,却听到了陌生的、曼妙的笑声。有冰凉的手指抚摸过自己的脸颊,轻笑着道:“三哥,陛下,您是不是中风了?”
&ems;&ems;“我曾经无数次拷问过自己,叶秀峰对我无恩,我会为他报仇吗?今天我知道了答案,我会。”
&ems;&ems;思卿继续抚摸萧绎的脸,“我知道,熙宁十七年,是你指使程瀛洲杀了他,因为你想要一位没有外戚的皇后。程瀛洲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想死在我的手里。”
&ems;&ems;萧绎看到自己抽动的双手,却无法控制,绝望中他努力避开那冰凉的手指,他看见消失在思卿手指间很久的那枚花丝红宝石戒指,看到思卿身上一层如牛乳般丝滑的裙料从眼前滑走,思卿站起身道:“我想这里的一切,都该告一段落了。”
&ems;&ems;萧绎还是不明白,忽然间思卿又凑了过来,弯腰替他整理衣领和碎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我这么做,也许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不过我不在乎。既然你不肯替靖国公、余允和翻案,没关系,只要你永远都不再写字说话,一切就可以有个了结。”
&ems;&ems;萧绎只觉得有一声巨响在脑中炸开,而那个曼妙的声音并不打算放过他,“你知道我的医术为什么远远不及我兄长么?因为傅伯伯的平生绝技有二,我们兄妹各习一样。他学治病,我学下毒。治病,我不行;下毒,他不行。”
&ems;&ems;萧绎极力发出咯咯的声音,思卿笑道:“所以熙宁十七年究竟是谁把陈南飞毒得求死不能?当然是我啊。”她从怀中取出盛有“珍珠粉”的青瓷小匣在萧绎眼前晃了晃,“希望你能够明白,也能谅解,我已经忍了够久了。”(前情见第十章江枫渔火)
&ems;&ems;萧绎痛苦得挣扎,思卿曼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会下决心这么做吗?因为中秋节上乌台说我是靖国公、余案之余孽,明面上你派出孤山社出身的杜嗣忠当幌子去将此事压住,暗中却早已派唐鹏去查熙宁二十年秋傅伯伯被捕进京究竟是不是因为他在进京前就成为了定藩的棋子。你早就怀疑他与其他的定藩暗哨一样,熙宁二十年以‘安平郡王献俘’这种方式进京,是来祸乱你萧氏江山的。”
&ems;&ems;在萧绎的眼中,熙宁十八年老端王次妃故世后,思卿首先怀疑唐鹏是定藩布于帝京的棋子。熙宁二十一年夏,借着飞书,思卿曾下令将唐鹏下狱拷问。熙宁二十一年秋帝京之变中唐鹏为思卿刺伤,熙宁二十二年思卿又曾因为唐鹏擅动京卫欲将唐鹏杖杀。
&ems;&ems;萧绎认为唐鹏是最不可能成为中宫心腹京畿将官,甚至可能是最恨中宫的京畿将官,因此他派遣唐鹏去追查傅临川熙宁二十年被捕入京的真相。
&ems;&ems;萧绎不知道唐鹏前后两次为傅临川所救,更不知道唐鹏早已将萧绎此前对唐鹏的一切指令都告知了思卿。
&ems;
&ems;
“我忍了很久,退让了很久。
如果不是你始终不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怎么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枉死?
你问我为什么执着于此,原因很简单。
你不翻案,我和我的父兄就一直有把柄在你的手里。
你不翻案,我的良心过不去,我的恐惧散不去。
直至今日,乌台直指我就是与靖国公、余允和案余孽有关,而你又在背后暗查我的养父熙宁二十年是否要谋逆,你觉得我还能安坐吗?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如果我不能够先发制人,等你查清一切,我的死期来临,我还能找到反抗的契机吗?”
&ems;&ems;她重新站起身,用手拢住帷幔,“不过三哥你放心,虽然何适之和宁寿侯想杀我,但我心里并不记恨长哥儿。拜你所赐,我跟长哥儿也没有水火不容。所以我会好好扶持东宫,不会废长,不会玩火自焚,你就安心养病吧。”
&ems;&ems;“我本来可以跟你继续耗下去,让你继续沉迷建醮,让你继续大兴土木,等你变成世人眼中的庸主,我就能找到反击的机会。可是国朝究竟能不能耗得起呢?我想你心里有数,到时候我怕我得到了却收拢不住这千疮百孔的江山。”
&ems;&ems;她笑着转顾萧绎,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三哥,我知道我不一定比你做得更好,但是感谢你教会我这么多。熙宁十三年我回到帝京时,我来,还真从未想到过是要来抢你萧氏的江山。”
&ems;&ems;萧绎不可置信看着她,思卿轻笑,重复道:“今时今日,我来,就是来抢你萧氏的江山的。”
&ems;&ems;帷幔被思卿扯下,继而她惊慌失措的声音四处飘荡,“快来人!快来人啊!”
&ems;&ems;侍从、医官、东宫太子和属员、值夜阁臣川流不息涌入西苑阅是楼。思卿惊恐得追随者每一个人的脚步,像是一下子变小了二十岁,宛如与母亲失散的小鹿,只有太康公主紧紧握着她的手。
&ems;&ems;医官们交头接耳,面色凝重,半晌终于由黄远小心翼翼上前道:“回禀皇后殿下,陛下中风,只怕……无法复原了。”
&ems;&ems;思卿身子一软,大袖带倒了身边桌上的瓦罐,瓦罐破碎,和顺泣道:“这是圣上才为娘娘准备的羹汤,小的还没送去娘娘处,娘娘就来了。圣上还未来得及……”
&ems;&ems;他还记得熙宁二十一年秋天她要他亲手为她做那一道乌鸡雪耳汤,他一直没忘记,一直在努力做得更好。
&ems;&ems;思卿的泪水滑落,她知道她不能后悔,没有退路,于是面无表情用袖子擦掉泪,适时地昏厥过去,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ems;&ems;是年今上病倒,无法视朝。东宫少年监国,血气方刚,做事难免莽撞冲动。中宫皇后总是适时出现在东宫与朝臣之间,永远说恰到好处的话,永远做恰到好处的事,永远温和娴雅得将东宫与朝事不动声色地隔开。
&ems;&ems;阁臣仿佛都已忘记整个京畿直隶的精锐戍卫,都在这位看起温婉端方的中宫皇后手里。她待下越来越谦和,但是她说的话也越来越没人敢质疑。这年季春是她的生辰,千秋节上她说自己唯一的心愿是解冤狱,积善德,为陛下祈福,愿陛下早日康健。
&ems;&ems;未久钦天监言天象所指,江左冤狱危及今上病势。思卿说她曾被诬为靖国公、余允和案的余孽,倘若她要独善其身,大可袖手旁观,保住清名。但为今上康健计,为冤狱能够开解,她愿意为天下人指摘,也要提出解此冤狱,为今上祈福。所以为靖国公、余允和翻案,成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ems;&ems;当年的靖国公、余允和案牵连之广骇人听闻,昔年炮制此案的敬王府以谋逆收场,幕后默许此案的太皇太后早已崩逝。江左士林多有在朝为官者,皆默认此狱为靖国公、老敬王党争所致之冤狱。
&ems;&ems;多年以来,因宗王势大,因今上闭口不言,故对此案避而不谈。如今旧案重提,宗王衰微,靖国公追复爵位,自余允和以下被连累的朝臣士子一一恢复名誉。没有朝臣反对,没有宗王说话。思卿的堂妹,现如今的和王妃李氏进宫时甚至力陈各位宗王绝无对为靖国公案翻案不满之意。
&ems;&ems;以前看似绝不可能的事,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做成了。因为太顺,思卿甚至感到莫名地失落。
&ems;&ems;国朝终于来到了属于她的时刻,她终于在帘后肆意挥斥方遒。
&ems;&ems;她因为宗王藩田事得罪宗王,却凭借跃位中宫后一些列谦卑自抑的行为获得了士林的赞许。她从不为亲子请封,看似默默支持先何皇后所出的东宫,亦赢得东宫属员的赞许。
&ems;&ems;她接管京防多年,京卫对她誓死效忠。府军卫南北谍网皆控于其手。孙承赋、元凌波、唐鹏等京卫将军都是她最亲近的臣僚。
&ems;&ems;她所幻想的既能揽权又得清名的场景,在今时今日如期出现。她的势力还在不断向前朝蔓延,年少又冲动的东宫皇太子将来怎会是她的敌手。
&ems;&ems;她登上西苑琼宇的高处,想起小时候学的诗句“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古语中的“凝妆”即“盛装”,就像她今日穿翟衣、戴的翟冠、挂环佩、贴面靥。不知愁苦还是多美妙的事,可惜写此诗句的作者并非闺中女,亦不解女子此生百乐随他人的苦痛。
&ems;&ems;她终于摆脱了他人掣肘,但是不安和恐惧却始终消散不去。
&ems;&ems;她独自眺望了许久许久,直到东宫来问安时告诉她,留都守备、嘉国公沈江东要回京述职了。
&ems;&ems;过了月余,思卿在懋德殿东厢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沈江东。自从沈江东赴留都任职,他们一直未曾见过。见礼后沈江东迟疑地望向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问了一个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玄宾阿姊没有上京来?” 凝妆 最新章节第280章 尾声上,网址:http://www.888gp.net/clf2/280.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