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ems;第239章 临风玉树

&ems;&ems;萧绎“听”到了醋味，所以一笑，孙承赋却笑不出来，“从这里到大名府，这么远的路，这么走实在不安全。”

&ems;&ems;思卿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回船上一样不安全，现在又是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看陛下怎么选。”

&ems;&ems;萧绎想了想，坚持道：“咱们自己走吧。”

&ems;&ems;思卿道：“我都可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ems;&ems;孙承赋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脸色却更难看了。思卿于是环顾四周，“这宅子怎么这样了？蓝家没人了？”

&ems;&ems;萧绎道：“我们下午才来的，说是熙宁十三年他家掌柜得急病没的，家里就败了，有两个家里人回乡下了后来也没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没了。然后这巷子不知为何隔三差五出事，本来巷子都是做雕工的，陆陆续续都搬走了，所以巷子就这样了。”

&ems;&ems;思卿叹气，“熙宁十三年没的，究竟是不是被叶家灭了口？时间太巧了。”（前情见第七章高楼连苑）

&ems;&ems;萧绎道：“也许是凑巧？不过亏得我离京前你说叫我来这里看看，否则咱们要是走岔了更麻烦。”

&ems;&ems;思卿道：“走岔了我就八月节前回大名府去了。我执意赶在廿五前来维扬，赌的也是你会来这里。就算你不来，也应该会派人来这里。”

&ems;&ems;萧绎颔首，“既然决定了，那明天早晨咱们就出发北上吧，走水路还是走陆路看天气，争取早到大名府两日，听听风声。”

&ems;&ems;孙承赋称是，思卿道：“最好保佑帝京也风平浪静。”

&ems;&ems;思卿安顿下来，这才发现萧绎竟然瑟缩在一块儿小小的砖石上，带着惧怕和嫌恶往四处看。

&ems;&ems;思卿明白过来，玉人儿似的萧绎最怕脏。

&ems;&ems;在宫中、西苑、南内、澹台、西京行宫、留都行宫自有侍从把居处打扫得一尘不染。萧绎的衣服很少涣洗，基本是穿过就丢。她进宫后，萧绎总是嫌弃宁华殿的帐子枕套，思卿觉得用久了会有自己的味道，睡觉更香，萧绎却经常背着思卿把帐子枕套用两根手指夹着，拿给云初让她丢掉。

&ems;&ems;思卿每次看见都在心里默念一句：至于么至于么至于么，人家蚕吐个丝容易吗？

&ems;&ems;除此之外，两人矛盾的焦点是要不要给狸奴洗澡。这只猫是思卿熙宁十六年上元灯节收养的，思卿对它爱如珍宝。萧绎以前不爱猫，自从思卿养了狸奴，狸奴挥着粉嫩的爪向他撒娇后萧绎逐渐沦陷，不过萧绎抱猫的前提是先给猫洗澡。

&ems;&ems;思卿道：“它自己都舔了毛，你还嫌弃它。”

&ems;&ems;萧绎反驳，“不洗澡，它自己舔了会生病的！”

&ems;&ems;偏偏狸奴怕水，每次洗完澡瞳孔老大，惊恐异常，为了要不要给狸奴洗澡二人时常争吵。

&ems;&ems;思卿挑眉看着萧绎，不知道下御舟这几天萧绎换过衣服没有？不知道这位玉人儿有没有嫌弃自己的衣裳？萧绎知道自己被思卿看穿，恼道：“看我干嘛？”

&ems;&ems;思卿还没说话，也不知是大跳蚤还是什么虫子跳起来跳到萧绎膝盖上，吓得萧绎蹦起来差点摔倒。

&ems;&ems;思卿实在没忍住，哈哈笑起来。萧绎嫌恶地抖抖衣服，“嗳，别笑我了。”

&ems;&ems;思卿道：“凑合凑合，忍忍，啊。”掏出自己的手帕给萧绎。

&ems;&ems;萧绎接过来小心翼翼铺在一块砖上，搂起衣服慢慢坐在手帕上，从怀里掏来掏去，掏出一小包自己配的香，找了个砖缝卡住香丸，用火折子点燃，这才准备打盹。

&ems;&ems;思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位衣袂飘飘的大仙是怎么从留都金陵千里奔驰去湖湘前线的？莫不是率军征讨也得带着足够的衣服毯子罩子香丸香具？换自己出门可不讲究这个，也难怪众臣反对这位玉人儿去前线，一个闹不好也不知道是鼓舞士气还是影响士气。

&ems;&ems;萧绎睡不着，于是问：“在想什么？”

&ems;&ems;思卿道：“想问问你去湖湘有何感受，有没有受伤？”

&ems;&ems;萧绎闻言有些落寞，“枯骨遍山，血流成河。”

&ems;&ems;思卿道：“‘万里烟霜回绿鬓，十年兵甲误苍生’，话不好听，道理是这个道理。”

&ems;&ems;萧绎却道：“但是无论如何，北境的仗，必须打，必须赢。”他建功立业的心重，思卿听了不再多言。

&ems;&ems;第二日雨停了，思卿围着这破旧的宅子转了两圈，也不知在想什么。萧绎问：“后面脏得很，下了雨都是泥，你在找什么？”

&ems;&ems;思卿道：“我一边在骂叶家，猜叶家是不是为了我的身世将这家人灭口。但是有个声音又在质问我自己，为什么我总把叶家想那么坏，也许这位蓝伙计就是得病没的。”

&ems;&ems;萧绎身子一僵，勉强笑道：“咱们回去，我再派人找他们家里人搬到乡下哪儿了。”

&ems;&ems;思卿摇摇头，“不必了，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ems;&ems;天色仍然灰扑扑的，萧绎问：“你小时候来过维扬吗？”

&ems;&ems;思卿道：“没有，去过金陵，新吴也去过几次，还去过西津，但是没过江来过维扬。”

&ems;&ems;三人收拾停当，走出巷子，远远看到了建隆寺的大门，银藤花的藤蔓将寺门缠绕着，寺门显得十分低矮，叫人看了觉得压抑。

&ems;&ems;萧绎道：“忘了以前在哪儿以前读过一首‘别趣寻名刹，幽芳满佛天。迎眸欣纂纂，摩腹愧便便。初日琼花观，临风玉树篇。兹游况非偶，洗眼起堂筵。’可惜现在不是花期。”

&ems;&ems;思卿笑，“还有智禅寺的芍药，琼花观的琼花都那么出名，维扬真是旖旎之地。可惜这次是没闲情雅致欣赏了。”

&ems;&ems;三人沿着城中水系逆行走到一处高地，从高处眺望保障河上的廿四桥，雨又下了起来，雨中看不大清楚。

&ems;&ems;三人于是一路向西，穿湾子街、过打铜巷，萧绎果然看见沿街店铺就去买了成衣换上，本来准备将旧衣服丢了，在思卿鄙视的眼神下勉强将旧衣做了包袱。

&ems;&ems;晌午在街边吃了蟹，又到保障河渡口找船。这一片全错落有致的商贾园林，在烟雨当中半隐半现，思卿道：“现在又不是梅雨时，竟然下这种雨。”

&ems;&ems;人道“淮海维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这座大城既有古邑之阔大，又有江南城池的温婉。保障河上船只来往不觉，堤岸上杨柳炊烟，帘幕无重数。有歌声隐隐传来：

&ems;&ems;星分牛斗，疆连淮海，扬州万井提封。花发路香，莺啼人起，朱帘十里春风。豪杰气如虹。曳照春金紫，飞盖相从。巷入垂杨，画桥南北翠烟中。

&ems;&ems;三人在保障河边吃了顿便饭，萧绎跟店家要来开水把所有餐具都烫了一遍，店家直翻白眼。餐食里有一道金橙绊的鱼脍，用细切的鲜鲈鱼和菰菜拦以调料晒制而成，鲈鱼鲜白如玉，菰菜嫩黄如金，金橙鲜而甘。萧绎用筷子拨来拨去，食不下咽的样子。

&ems;&ems;思卿于是玩笑道：“又不是吃了金齑玉鲙就变成了隋炀帝，快吃吧。”

&ems;&ems;萧绎道：“你找着机会总要损我两句。”

&ems;&ems;孙承赋去找船失败，思卿讲得一口吴语，找船讲价还是由她去交涉。

&ems;&ems;这次多了萧绎和孙承赋，不再是她孤身一人，找船也容易许多。思卿问了几条船，有的订满了，有的船上人很杂，都不如意。末了有条小船，船上只夫妻两个，说船到彭城去，只能带四个人。夫妻两个眼神躲躲闪闪，说是往彭城运口粮的。思卿一看就知道是躲避钞关船税的小船，遂与夫妻两人讲定只带他们三人，他们出四个人的银子。

&ems;&ems;萧绎小声问：“为什么找这种小船？”

&ems;&ems;思卿低声道：“这一看就是躲钞关的小船。这种走小路，走得快，而且知道怎么躲关卡。咱们跟大船走，船上人多口杂不说，万一被盘问，容易暴露。”

&ems;&ems;思卿跟船家说定后三人上船，船底堆着许多“粮包”，上面只有两个狭窄的船舱，只能是思卿跟浑家一起住，萧绎孙承赋和船主一起住。这次萧绎再嫌脏也没其他法子，只能强自忍耐。他立在船头，目送维扬的城墙远去。匆匆来这里一趟，没见到金粉维扬，不免有些遗憾。

&ems;&ems;小船果然像思卿说的那样一出维扬就飞快行进。思卿说得一口吴语，跟那浑家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萧绎跟孙承赋真叫一个如听天书，思卿却换官话笑道：“这位阿姊原来也是嘉禾人。”只跟对方讲自己也是嘉禾人，此番是去北边走亲戚的。

&ems;&ems;思卿一问才知道原来这船也不是夫妻二人的，是二人东家的。因为跟定藩打仗粮食紧俏了，东家叫上维扬买粮食。浑家能说，撑船的汉子却一看就是个木讷人。加上萧绎跟孙承赋口音不通，跟撑船的汉子也没话说，所以只是枯坐，听着思卿与他浑家继续讲天书。

&ems;&ems;小船飞速行进，过珠湖、范水、安宜，一开始路上补给都是船家下船去处理，萧绎思卿和孙承赋只在船上坐，到范水时萧绎三人也下船。小船停在旷野的河汊里，船家深一脚浅一脚跑去近处市集买烙好的干饼，萧绎三人就在附近闲逛。 凝妆 最新章节第239章 临风玉树,网址：http://www.888gp.net/clf2/2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