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他念叨的正是汉乐府第一长诗《孔雀东南飞》。

鹿正康笑了笑，听着诗歌，悠然神往。

孔雀飞，鸳鸯散，庭边双生窈窕树，难结连理枝。

爱情啊，世俗啊，人心啊，都是红尘滚滚的剪影啊。

鹿正康恍惚间，看到一张华丽的珠网，摆动着、摇摆着，无穷无尽的光荣就从一颗颗宝珠里放出，其中仿佛有人生百态，草木循环。

正是因陀罗网。

有一个庄严美满的存在于这张大网后的虚空中隐现，那正是鹿正康的报身。

揭开这张网。

鹿正康有了这个想法后，帘网忽然掀起一角，金色的江河从中涌出，吞没他的视线。

鹿正康感到激烈的震动，随后眼前的景象就烟消云散了。

睁开眼，夏日的阳光明净透亮，空气燥热，洇着一层湿气，知了开端浅唱，庭院池塘边的垂柳在风中拍打枝条，发出微微的声音。

鹿正康抬起手，仔细观摩自己的手掌，仿佛这是某件珍宝。

徐染血瞥了他一眼，持续吟诗。

“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笼罩，叶叶相交通……”

这形体，好似虚幻透明。

有某个美满的气团在皮囊下鼓动。

鹿正康感到着急，但这种情绪是没由来的。

仿佛他的身材在倾诉什么，可他的魂魄是个聋子。

那因陀罗网之后的存在，那冲荡而来的金色光河……

鹿正康的眼力四处移动，然后锁定在那副鹿角上。

枯瘦的鹿角泛出发点点透明的白光来，汇聚成一只小小的白鹿，在床榻间奔行，跳跃。

鹿正康的视线追逐着白鹿，看着它在孩童们的身材上蹬蹄，在孙丽钗的头顶仰叫，跳上徐染血的肩膀，低头啃食他的衣领，蓦地转身，高高奔腾，凭空踏步，越来越大，越来越远，冲出房屋，冲进天空，飞进天上的花海，它在遨游，星光伴随它左右，朝霞做它头上的流苏，雨后的霓虹为被，月光化作璎珞，他的脚步荡起漫天的涟漪，它的嘶叫声震耳欲聋……

陡然，它与鹿正康四目相对。

那眼神湿漉漉的，好似有无穷的深情。

它冲过来，划破云霄，落进鹿正康的眉心。

……

“佛子！看佛子！”一个大嗓门的和尚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高深嚷嚷起来，话音未落，一瞬间全部嵩山似乎都发抖了一下，激烈的气流从大雄宝殿冲起，一道刺眼的金光从正门电射而出，转瞬达到别院，落地后，光芒收敛，露出一个灰须的老僧，正是方丈子性禅师。

“佛子如何！”方丈一字一顿地问道，他脸上似乎灼烧着一层可怖的光，如天神怒目，叫人不敢逼视。

那吼叫的和尚正一脸激动地指着房中的鹿正康，“方丈！快看佛子！这是示显妙相了！”

子性禅师顺着手指一看，顿时，脸上的怒色消散一空，转而是满脸躲不住的笑意。

小房之内，佛子身披白袍，盘膝而坐，手结无畏印，头上乌发盘成螺髻，额头两侧萌生白玉鹿角，鼻梁广阔，双唇饱满，睫毛纤长，体肤白净，周身隐有光芒，恰如神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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