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依然还有缥缈的皂香，通过身体的向外散发的热量，传递到惠黎这里。

他是克制自律的人，对洁净有很高的标准。惠黎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穿含有褶皱的衣服，学生时代的校服衬衫也永远熨整如新。

他有洁癖。曾经在沈家同桌吃饭时，她目睹他还要将干净的碗筷拿去池子里，用水流冲洗过滤一遍；他会在酣畅地踢完足球后，停留在水池边不停地冲洗脸部和手臂，最后一个离开那里；在费城同居的那段日子，她从未看见他和衣而卧，一天洗两次以上的澡，清晨他顶着湿漉漉的短发给她做早饭，早餐吃完，他的头发也差不多风干。

她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看着她的衣服微微皱眉。毕竟她洁白的连衣裙上沾着搬家后留下的污渍。

这样一个洁净的男子，惠黎只有两次从他身上找到破绽。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自从她把心爱的猫咪留在他家，他袖子那里便偶尔会粘连着银灰色的猫毛。是抱过它的证据。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偏头去看他的袖口，没有任何痕迹。

有人借着几分醉意，大胆提议聚餐结束后转场，看来是想在星期五的晚上肆无忌惮地享受娱乐。应墨酥没有反对，纵容他们打电话预定包间。

惠黎觉得逗留的时间已经太久，该是离席的时候，便站起身，对身旁的应墨酥说：“我先走了。”

他也及时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声音和缓地说：“去唱歌吧，我会送你回家。”

为了融入平时鲜少参与的社交场合，她已经花了几倍的精力应付。一想到要去喧闹的场所，更是感到疲累。可当她一抬头，撞上他俯看向自己的那双深不可测的瞳孔，一时没能招架住。她的眼神恍惚涣散，还未喝酒就已微醺。

正当他要拉着她走出包厢时，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两个人面前，是那位中途被他忽略的富家千金。她眉眼依旧含笑，嗲声说道：“墨酥哥哥，我能不能坐你的车同去？”

惠黎站在应墨酥的身后仔细打量陆景如，近距离看去，肌肤依旧丰盈细腻，看不见毛孔，粉色腮红提亮少女妆容，小鹿般灵动的眼睛眨巴着看他，任谁都无法拒绝这一份美丽与鲜活。

惠黎没有表现出排斥，她听任应墨酥的安排，坐到副驾驶。陆景如坐到后座，她似乎将少女的粘腻娇俏拿捏得十分精准，与他说话时，总要把脑袋伸到前头。惠黎余光都能看见她被窗外的风吹起的棕栗色发丝，戏份十足。

“所以墨酥哥哥和惠黎姐姐是相熟的么？”她突然问，那一声姐姐叫得十分甘甜。

“你怎么看得出来我们相熟？”应墨酥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问。

“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呢。姐姐说，墨酥哥哥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从来不和异性有过多的接触和交流。”

“陆筱玥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他声音里微含笑意。

惠黎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反应过来，原来陆景如是陆筱玥的妹妹，那个昨天登门拜访过她的女子。她不由得从反光镜中看了她一眼，却猝不及防地被她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反弹回去。那目光像射线一样，寒冷，具有极强的攻击性。难以想象刚刚笑靥如花，说话软糯的女孩，竟然暗藏如此深邃的嫉妒之情，完全把惠黎当作了假想敌。

车子抵达门口。惠黎早已不适应变幻不定的霓虹灯的照射，站在门口就能听到从楼上传来的震颤的鼓点声。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跟着他过来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一时的释放和欢愉吗，还是只为了顺应他的心意？她渺小地站立在高楼耸立的街头，观察这个城市热闹非凡的黑夜，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脱离时代很久。她似乎忘记了前进的步伐，总在文字里纠缠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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